英国研究机构益普索MORI自2013年起,每年都会开展“认知危机”调查,考察世界各国各地区民众对本国特定的现实情况是否了解。中国在2015年成为调查对象国,今年则第二次参与调查。

然而,在2015和2016年的两次调查中,中国民众对本国的了解程度之间,有着相当大的差异。2015年的排行中,中国还能跻身“最了解本国榜单”前五名;而今年的榜单中,中国却瞬间跌至倒数第二。

短短一年中,中国人到底怎么了?——别急,先来看看两年调查里面,中国人都是怎样表现的。

2015年

这一年的调查共有33个国家参加,参与最终排行的则是28个国家。共有12个问题脱颖而出成为衡量标准,其中中国受访者回答了11个。先不要急着往下翻,来做一下这11个问题吧:

  1. 你认为全国最富有的1%人口手中的家庭总财富,占了全国的百分之几?
  2. 你认为全国最富有的1%人口手中的家庭总财富,应该占全国的百分之几?
  3. 你认为本国20岁以上人口中,超重或肥胖者占百分之几?
  4. 你认为本国人口中,不信仰任何宗教的占百分之几?
  5. 你认为本国人口中,有百分之几是移民?
  6. (本问题缺少中国数据)
  7. 你认为本国人口中,中位数人口有多少岁?
  8. 你认为本国人口中,14岁及以下儿童占比百分之几?
  9. 你认为本国议会(全国人大)议员中,百分之几是女性?
  10. 你认为在全国适龄劳动力女性的就业率是百分之几?
  11. 你认为全国人口中农村居民占百分之几?
  12. 你认为全国人口中,有百分之几的人口能在家中用电脑或移动设备上网?

做完了吗?现在来看一看中国受访者平均的认知偏差如何。

  1. 你认为全国最富有的1%人口手中的家庭总财富,占了全国的百分之几?
    瑞士信贷集团的数据显示,中国的实际数值是39%;而中国受访者估计约占56%。+17的偏差值在28国中排行第17。
    最高估本国富人垄断情况的是英国(估计59%实际23%),最低估了的则是俄罗斯(估计53%实际70%)。
  2. 你认为全国最富有的1%人口手中的家庭总财富,应该占全国的百分之几?
    还是同实际的39%比较,这时中国受访者的预期跌到了32%,仅仅7个百分点的差值使中国排名第十。
    这一问题下,大多数国家受访者的期望值都比实际占比低,包括美国(期望27%实际37%)、印度(期望30%实际53%)和俄罗斯(期望23%实际70%)。
  3. 你认为本国20岁以上人口中,超重或肥胖者占百分之几?
    美国健康计量与评估研究院(Institute for Health Metrics and Evaluation)的数据显示,中国的成年“胖子”比例达到了28%,超过了1/4。然而,中国却是少数几个高估了本国肥胖人口比例的国家(另两个是日本和印度),受访者平均估值达到了34%。
    令人意外的是,+6的偏差值让中国人的估计准确程度名列第二,仅次于刚好准确估值的韩国。
    超过一半国家的受访者低估了至少15%的本国肥胖人口,包括美国(估计50%实际66%)、哥伦比亚(估计35%实际55%),和最离谱的沙特阿拉伯(估计28%实际71%)。
  4. 你认为本国人口中,不信仰任何宗教的占百分之几?
    皮尤研究中心2012年的研究显示,中国人有52%不信仰任何宗教,民间信仰信众与佛教徒各约20%,基督徒则占5%左右。中国受访者的估计高度准确,+5的偏差值仅次于韩国和日本。
    过半数国家的受访者都高估了至少20%本国无神论者的比例,例如澳大利亚(估计45%实际24%)、美国(估计40%实际16%)、和最夸张的印度(估计33%实际仅有0.1%)。
  5. 你认为本国人口中,有百分之几是移民?
    联合国经济和社会事务部人口司在2013年发表的报告中指出,中国全国人口中只有0.1%是移民,仅占全社会人口的极小一部分。但中国受访者平均估计,中国有11%的人口是移民。
    然而+11的偏差值依然让中国人的认识准确度排名第13。认识最准确的是挪威(估计16%实际14%)和以色列(估计24%实际27%),而最不准确的包括巴西(估计25%实际0.3%)、墨西哥(估计22%实际1%)、以及美国(估计33%实际14%)等。
  6. 在本国25-34岁的青年人中,和父母同住的人占百分之几?
    该问题唯一的数据源是欧盟2003-2015年针对成员国的一项统计,因此中国未参与这一问题。
  7. 你认为本国人口中,中位数人口有多少岁?
    中位数人口是指选定一个人,该国有一半的人比他年长,另一半则比他年轻。依据美国中情局《世界概况》的数据,中国人的中位数人口年龄是37.1岁,其中男性中位36.2岁,女性中位38.1岁。
    中国受访者在这一问题上表现不佳,明显错估了本国人口的年龄结构,给出了56岁的答案,在所有国家中准确性排倒数第五。
    所有的受访国家均高估了本国人口的中位数年龄。偏离最轻的是德国(估计51岁实际47岁)和法国(估计47岁实际41岁),偏离最重的是巴西(估计56岁实际31岁)和土耳其(估计54岁实际30岁)。
  8. 你认为本国人口中,14岁及以下儿童占比百分之几?
    中情局《世界概况》的数据显示,中国儿童数量约占全国人口数量的17.1%。中国受访者则给出了23%的答案,+6的偏差值排行第9。
    除以色列(估计23%实际28%)外,所有国家也全部高估了本国人口中的儿童比例,偏离最重的是巴西(估计39%实际24%)和墨西哥(估计43%实际28%),以及很多拉美国家。
  9. 你认为本国一院制议会/下议院议员中,百分之几是女性?
    各国议会联盟(IPU)的数据显示,中国第十二届全国人大的原2987名代表中,女性代表为699名,占比约24%。中国受访者的估计值为21%,误差仅为-3,但仅排在27国认知精确度中的第10位(沙特阿拉伯协商会议由于不具有宪政立法职能,不参与本问题)。
    本问题各国的估计偏差高低有别。最高估了女性参政情况的是俄罗斯(估计31%实际14%)和哥伦比亚(估计37%实际20%),最低估了的则是墨西哥(估计26%实际42%)和塞尔维亚(估计20%实际34%)。
  10. 你认为在全国适龄劳动力女性的就业率是百分之几?
    经济合作和发展组织(OECD)的数据显示,中国的适龄女性就业率仅为62%,即有四成中青年女性没有工作。
    中国受访者对这一问题的把握非常精准,给出了63%的估计值,误差仅次于比利时、美国和挪威三国的受访者,这三个国家分毫不差的估计出了该国的适龄女性就业率。
    多数国家对于这一问题的把握较为精准,有2/3的国家误差不超过8%,少数误差较大的国家包括以色列(估计39%实际68%)和印度(估计41%实际25%)。
  11. 你认为全国人口中农村居民占百分之几?
    世界银行的数据显示,中国的城镇化率已经超过一半,只有46%的人口居住在农村。中国受访者在这一问题上误差不大,估计值52%,以+6的偏差值排行第四。
    大多数国家高估了本国农业人口至少10个百分点,其中偏离最重的包括日本(估计56%实际仅7%)、比利时(估计38%实际仅2%)和土耳其(估计37%实际仅8%)等。
  12. 你认为全国人口中,有百分之几的人口能在家中用电脑或移动设备上网?
    依据CNNIC第34次《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》,中国网民规模达到6.32亿(2016年底则约为7.21亿),当时互联网普及率约为46.9%。然而中国受访者严重高估了中国网民的比例,给出了72%的估计值,在28国中排名倒数第三。
    各国当中,最高估网民占比的是印度(估计60%实际19%)和秘鲁(估计69%实际41%),最低估网民比例的则是以色列(估计60%实际76%)和日本(估计74%实际86%)。

对所有问题的统计显示,中国受访者对本国健康、宗教、女性权益等问题了解准确,对人口、经济问题也有大致认识,仅在年龄结构和互联网普及率两个问题上表现欠佳。综合来看,以这11个问题为蓝本,中国受访者展现了对国家情势的较好了解,因此得以在2015年“全球国民无知指数排行”中,位列第25,即最了解本国情势排行的第四位。

2016年

今年的调查参与国家和地区升至40个,包括香港和台湾在内。今年被选出的也是12个问题,而中国受访者作答了其中的10个。还是一样,先来做一下问题咯。

  1. (中国受访者未作答)
  2. (中国受访者未作答)
  3. 你认为本国民众有百分之几在调查时,说自己很快乐?
  4. 你认为本国民众有百分之几在调查时,表示道德上无法接受同性恋?
  5. 你认为本国民众有百分之几在调查时,表示道德上无法接受成人未婚性行为?
  6. 你认为本国民众有百分之几在调查时,表示道德上无法接受堕胎?
  7. 你认为本国较贫困的70%人口,拥有全社会家庭总财富的百分之几?
  8. 你认为本国所有住房中,有百分之几是用于自住的?
  9. 你认为本国每年的医疗保健支出占到了国内生产总值(GDP)的百分之几?
  10. 你认为现在本国人口是多少?(精确到百万人)
  11. 你认为到2050年,按联合国估算,本国人口预计会有多少?(精确到百万人)
  12. 特朗普和希拉里谁将赢得美国总统大选?(调查时间为2016年9月22日-11月6日,所以你不用回答这个问题啦)

做完了吗?现在来看结果和分析吧。

  1. 你认为穆斯林占本国人口的比例是百分之几?
    非常奇怪,本调查使用的皮尤研究中心数据尽管指出中国有1.8%的穆斯林信众,但益普索MORI并未采纳这一数据,因此未将中国纳入统计范围。
    而在全球范围内,除了印尼和土耳其这两个伊斯兰国家低估了本国信众比例之外,其他国家均有所高估,尤其是法国(估计31%实际7.5%)、意大利(估计20%实际3.7%)和德国(估计21%实际5%)等西欧发达国家。
  2. 你认为2020年,穆斯林会占到本国人口的百分之几?
    同上一问题,本问题独缺中国数据。
    在全球范围内,除部分伊斯兰国家外,其他绝大多数国家依然高估了本国未来的穆斯林人口,包括许多西欧国家(法国估计40%实际预测8.3%)、南非(估计30%实际预测1.9%)和美国(估计23%实际预测1.1%)等。
  3. 你认为本国民众有百分之几在调查时,说自己很快乐?
    真是一个标准的“你幸福吗”的题目。你是不是觉得比例应该不是很高?中国受访者也觉得是,给出了48%的平均估值。然而依据世界价值调查(WVS)2010-2014年的调查结果,表示自己“非常快乐”或“快乐”的中国受访者比例竟然高达84.5%!
    然而-36的偏差值,在回答本问题的32个国家和地区中,竟还能排到准确性第九位。即便是估计最准确的加拿大(估计60%实际87%)、荷兰(估计57%实际84%)与挪威(估计60%实际88%),受访者们都低估了30%的幸福人口。偏差最大的香港(估计28%实际89%)和韩国(估计24%实际90%),则分别低估了61%和66%!看来大家还是很幸福的,嗯?
  4. 你认为本国民众有百分之几在调查时,表示道德上无法接受同性恋?
    依据皮尤研究中心等机构的数据,本次调查范围内的各国民众无法接受同性恋的比例差异颇大,从印度尼西亚和马来西亚的接近九成、到中韩等国的约六成、到美国墨西哥的约四成、再到西北欧的不到一成等等,不一而足。
    而各国民众对本国的情况认识如何呢?相比中国现实调查的61%,中国受访者给出了65%的估计值,就准确度而言在40个国家和地区中排行第三,仅次于以色列和土耳其。最高估本国反同性恋者比例的是荷兰(估计36%实际仅5%)和捷克(估计43%实际14%),最低估的则是伊斯兰国家印度尼西亚(估计79%实际93%)。
  5. 你认为本国民众有百分之几在调查时,表示道德上无法接受成人未婚性行为?
    依旧是皮尤研究中心等机构的数据,依旧是各国较大的差别。而这一次中国受访者失手了:他们给出的反婚前性行为人口比例估值是40%,然而全国实际上仍有58%的民众从道德上无法接受这一行为。
    中国的估值处于低估集团的最末端,和伊斯兰国家比肩。而在高估集团的一侧,则是荷兰(估计34%实际仅5%)、捷克(估计35%实际10%)和塞尔维亚(估计35%实际13%)等国家。
  6. 你认为本国民众有百分之几在调查时,表示道德上无法接受堕胎?
    同样皮尤研究中心等机构的数据,各国差别仍然较大,但具体国家略有不同。中国受访者在这一问题上的估值为各国中最准确的,估计38%,实际则有37%的中国民众反对堕胎。
    最高估本国反堕胎人士的国家依然是荷兰(估计37%实际仅8%),你们自信一点!此外,比利时(估计31%实际仅6%)和德国(估计43%实际19%)等国也高度高估了数值。最低估反堕胎人士规模的则是菲律宾(估计74%实际93%),其次是智利(估计46%实际64%)和巴西(估计61%实际79%)。
  7. 你认为本国较贫困的70%人口,拥有全社会家庭总财富的百分之几?
    本问题和2015年1%富人阶层的问题类似,然而现况则严峻得多!中国受访者给出了34%的估值,然而瑞士信贷集团的数据显示,中国较贫困的70%人口,只拥有全社会财富的16.9%。
    在这一问题上,几乎全球所有国家都高估了贫穷阶层拥有的财富比例。中国尽管高估了17个百分点、排在回答了本问题的29个国家和地区的倒数第九,然而印度(估计39%实际仅10%)、南非(估计29%实际仅8%)和台湾(估计39%实际17%)等地的受访者低估情况更严重。
  8. 你认为本国所有住房中,有百分之几是用于自住的?
    如今房地产作为投资对象,正在逐渐成为财经新闻的焦点。中国受访者也给出了只有60%房屋用于自住的估计。然而本次调查引用的ieconomics.com的数据显示,中国的住房自有率高达90%。鉴于中国官方统计口径从未公布过住房自有率(并非“住房私有率”),因此本问的数据差值仅供参考。
    事实上,本调查使用的其他国家的住房自有率,大多来自各国各地区政府统计局数据,因此较为详细。然而即使刨除中国,除丹麦外的其他国家和地区都明显低估了本国本地区的住房自有率,其中以印度(估计44%实际87%)和台湾(估计50%实际84%)等地最为明显。
  9. 你认为本国每年的医疗保健支出占到了国内生产总值(GDP)的百分之几?
    我们都希望政府在医疗卫生领域多投钱。但遗憾的是,依据世界银行及各国各地区政府的官方数据,除美国的医疗开支能占到本国GDP的18%以外,其他发达国家也不过10%上下。至于中国,尽管受访者们给出了21%的估计,但实际的投入只有6%,误差属于较大水准。
    在误差排行榜上明确前茅的基本上是南亚东南亚领衔的发展中国家,例如印度尼西亚(估计39%实际仅3%)、泰国(估计30%实际仅7%)和印度(估计27%实际仅5%)等。
  10. 你认为现在本国人口是多少?(精确到百万人)
    听着像是送分题,基本上大家张口就是13亿嘛!然而中国的平均准确程度就被这一问给拉低了。依世界银行数据计算,中国大陆(不含港澳台)的人口数为13.712亿,一下就出来了5%的误差。
    然而5%的误差在这一问中就已经很大了——毕竟大家对自己的国家人口都很熟悉。
  11. 你认为到2050年,按联合国估算,本国人口预计会有多少?(精确到百万人)
    这一问各国各地区受访者的表现就开始飘忽不定了。中国受访者给出了平均14亿的估计值,想必也是考虑到了计划生育和老龄化的余波。而按照联合国经济和社会事务部人口司的预测,中国大陆(不含港澳台)2050年人口将会是13.481亿,比当前人口还要略少。
    尽管误差依旧是4%左右,但相比起高度高估了人口规模的台湾(估计2700万实际预测2041万,误差32%)和俄罗斯(估计1.6亿实际预测1.286亿,误差24%)等地,以及高度低估了的塞尔维亚(估计600万实际预测733万,误差18%)和日本(估计9800万实际预测1.074亿,误差9%)等国而言,还是比较准的。
  12. 特朗普和希拉里谁将赢得美国总统大选?(调查时间为2016年9月22日-11月6日)
    最后一问的结果很有趣。受访的40个国家和地区中,看好特朗普的只有俄罗斯(希拉里29%=特朗普50%,下同)、塞尔维亚(29=42)和中国(28=32)。
    美国人自己看好希拉里的受访者人数是特朗普方面的两倍(50=26),香港和台湾受访者中已经出现了压倒性差距(73=13、72=10),而希拉里优势最大的是墨西哥(86=6),意味不言自明。

就以上问题的表现,我们可以看到中国受访者在部分领域给出了极为精准的预测(国内同性恋、反堕胎人口比例,甚至美国大选等),也跟着大多数国家错了一堆(诸如医疗支出、贫穷人口财富比例和幸福人口比例等),但如果刨除掉有争议的住房自有率问题,再加上穆斯林的相关问题,中国人对自己国家的不了解程度,真的算得上全球倒数第二吗?

而屏幕前的你,又做对了多少问题?偏差率有多少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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